原文出處：晨光熹微
作者：白品鍵
發表日期：2012-08-08
1、
距離上一次到Graz看Vokal.total比賽正好過了四年（2008與2012），四年的變化很大，比方說科技更進步了，因此不論是轉播還是場地都變得更有效率、更精緻；又比方說人事的更迭，四年前我加入了參賽隊伍Focal Plus，去年又退出了，而今年Voco Novo的成員們，四年前根本還彼此不相熟識。
當然也是有不變的部分，比方說舞台還是同一個大山洞，評審也都在同樣的餐廳吃飯；又比方說我依舊是一個阿卡貝拉的熱血愛好者，比賽會場的二樓還是有朱老師、陳董、冰冰、雙雙等人。
做為一個阿卡貝拉人，坦白說今年當觀眾的心情比較淡定，不再夢想成為「世界冠軍」對我來說或許比較務實些。畢竟我的目標是成為一個真正的學者，而我的舞台還在等我寫完這篇文章之後回去繼續建蓋。
2、
比賽分為五個組別，第一天登場的是Classical（古典組）與Beatbox組。這兩個組別在奧地利時間7/23晚上8點分兩個場地同時開賽，因此無論如何我們無法看到兩個組別的比賽全貌。此外，我們抵達Graz時已經傍晚了，安頓好行李來到古典組會場比賽時，已經接近晚上9點，即便是我們想完整聽完一組比賽也有困難。
古典組在一個十分漂亮的教堂中舉行，歐洲的教堂肯定是最適合舉辦古典合唱比賽的地方了，空間迴響恰到好處，可以幫助歌手們融合彼此的聲音。雖然沒有使用麥克風，不過每個團隊的人數差不多也只有5～8人，不是那種很傳統的合唱團，部分參賽團體甚至編排一些簡單的舞台設計。「Classical」指得是曲目與歌唱方式，The Kings' Singers 或許可以做為這一組的典範。
由於還想去看看Beatbox組的Battle 是怎麼玩的，古典組我們只聽了兩隊就趕場到Dom im Berg去。雖然只聽了兩隊，但正好聽到了隔天在Jazz組表現不俗的Catonia的表演，他們在古典組最後拿下了第二名。
Beatbox雖然也是A Cappella的一種，但卻與整個音樂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。首先是參與者的氣質與打扮明顯與那些歌手們不一樣，他們大多穿著不合身的寬大T-shirt，頭上帶著棒球瑁，用一種奇特的步伐節奏走路。毫無疑問的，源自於美國饒舌文化的Beatbox有另一群社群，儘管 Beatbox 早就參與了當代A Cappella音樂演出，但這不代表兩種文化已經結合在一起了。這點在Winners concert時表現得更為明顯，當其他組別的冠軍團體在演出時，Beatboxer們幾乎都群聚在會場外抽煙喝酒閒聊，他們對於歌唱顯然沒有多大興趣。
Beatbox放在A Cappella音樂裡似乎開始有一些問題被提出來了，比方說在POP組的比賽講評裡，Andrea Figallo便明白的指出：許多Vocal Percussionist把整個麥克風頭用手掌包住，再貼近嘴巴製造節奏口技，除非你很確定你這麼做的用意，否則最好信任麥克風的設計者，讓多餘的氣流從麥克風的通風口離開。
把麥克風頭包住的聲響會讓節奏組聽起來悶悶的，像電子音一樣，Beatbox的玩家們大多習慣這樣子拿麥克風，這儼然已經是一種「正確」的Beatbox麥克風拿法了（要更帥氣的話，還要將食指壓在鼻子側邊）。這種聲響很適合舞曲，或其他的電音音樂，但放在抒情或爵士的歌曲裡會顯得有些不協調。與唱歌一樣，歌手往往必須為了曲子的樣貌而改變唱腔，或許節奏口技也應該為了歌曲變化出更多音色才是。
3、
爵士組的冠軍是地主隊e nine o four（也可以寫作E9o4），是一個各方面都很平衡的四人組合，音樂能量與流動性都非常好，歌手的音色與技巧也幾乎沒什麼可以挑剔的，冠軍實至名歸。兩位女聲的聲音尤其令人驚豔，女中音Joanne Kocher的 Solo聲音很有特色，非常有魅力，但卻完全不會在和聲中顯得突兀，尤其是與女高音的搭配，甚至互換聲部，默契十足。女高音Anja Obermayer常在歌曲中有漂亮的長線條，除了完美的支撐之外，聽眾往往還能在線條中聽到一些細微的變化，音樂因此能在她的線條中被推進。
他們讓我想到2008年以前的Idea of North（女高音換人之後，近年沒來臺灣，狀況如何不知道），雖然只有四個人，卻能把音樂撐的滿滿的。當年的ION在我心中是神一樣的團體，仔細比較還是可以發現一些E9o4可以加強的地方，比方說ION的Bass有極佳的律動（這是我喜歡ION的重點之一），不是說E9o4比較差，而是相對之下表現的比較少。
Voco Novo的爵士組比賽多少因為緊張而失去了一些能量，聲音也顯得緊繃，但大體上沒有失常，維持著一定的水準，尤其他們的選曲都頗有難度，對比賽來說是加分的。Voco Novo是爵士組的第二名，與E9o4相比，實力明顯有差距。聲音力度上的差別特別明顯，可能與東方人的體格、天賦有關，E9o4緊接在VN後面上場，聽起來簡直像是便宜拼裝喇叭對上了德製家庭劇院，實在令人氣餒。
不過也不能把一切都怪罪給天賦，Voco Novo的音樂在台灣還稱得上細緻，但來到了國際場合，尤其是與E9o4相比，默契與詮釋居然都顯得粗糙了。由於兩團是接連上場，曲風也有一定的相似度，因此很多段落可以拿來比較，如長線條的表現能力、團員的默契等等。這是一種取捨，如果Voco Novo是一個重視舞台表現，是一個充滿節奏感，熱鬧繽紛的團體的話，那麼不夠細緻也稱不上什麼大問題。但Voco Novo很明顯的就是要追求細緻、強調和聲的堆疊與線條，如果在這些項目上被比下去的話，也代表Voco Novo還有一些進步空間。
一直比較Voco Novo與e nine o four會顯得Voco Novo很差，但事實上VN表現不俗。首先他們的音樂聽起來是有企圖心的，是可以感受到情感，可以聽到情緒訴說的，這是藝術的最高價值，因此Voco Novo雖然不夠好，但他們肯定創造了成功的音樂（雖然這不是評審意見，但我認為這是值得金牌的原因）。其次，他們的音準雖然常有小瑕疵，但整體而言不會給人一種緊張害怕的失速感。事實上，就算是國際比賽的場合，就算到處都是高級家庭劇院，歐洲團體也未必個個都能在音準上給聽眾安定感。其三，這是一個爵士音樂逐漸沒落的年代，這次比賽的爵士組雖然有11的隊伍，但真正稱得上演唱爵士歌曲的並不多。Voco Novo不搞花俏的Beatbox，以爵士和聲與搖擺節奏應戰，對評審來說才符合「Jazz Competition」的要求。
發現「很好」與「極好」的差距是一種值得令人開心、振奮的事情，希望臺灣的A Cappella能一直保有這樣的成長空間。
其他團隊的話，獲得第三名的Catonia是很中規中矩的團體，沒有大瑕疵，但似乎也沒什麼令人驚喜的，感覺就是穩穩的把譜面唱完（這其實也是很不容易的事了）。The essence也是很不錯的組合，有不賴的主唱與節奏口技，但是他們演唱的歌曲幾乎都不是爵士歌曲，可能流行組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。最後一組en voc其實也不錯，四個女生的爵士團體，可惜全女聲的和聲顯得十分薄弱，線條與詮釋也不夠補足低音不足的缺點。
4、
Graz 的 Vokal.total 比賽有「金牌」的等級，也有「第一名」的名次，這可能會讓很多人感到困擾，讓我來解釋一下。完賽之後，裁判會將所有參賽隊伍分為三種等級，只要你的演出品質夠好，就能獲得金牌獎，也就是說金牌、銀牌、銅牌都「不只一隊」。今年的爵士組比賽共有七隊，最後有兩隊獲得金獎。根據Andrea Figallo的說法，他們分金、銀、銅的標準在於「這個團隊能否令人安心的完成一場音樂會」，我想應該指的是音樂能否的穩定的維持一定程度吧！
「名次」的部分，則是評審根據表現，選出所有參賽隊伍中表現最好的三隊，當然，一個名次只會有一個隊伍。
Voco Novo這次得到了金獎第二名，除了代表VN是這次比賽隊伍中，表現第二好的團體之外，評審更認為：VN有資格與歷年來獲得金獎的隊伍並列，這是一種不亞於獲得第二名的肯定。值得一提的是：Vokal.total 每年的評審都是同樣那幾位，標準可能會隨時間有些偏移，但我相信金牌的標準還是會比較固定的。
5、
流行組的比賽結果就是Ommm把E9o4與Voco Novo都往後擠了一個名次。Voco Novo第二天比賽的狀況聽起來比前一天的爵士組好多了，聲音比較沒那麼緊繃，整體聽起來、看起來也比較自然一些。還有一點很重要，可能是第二次上台，大會的音控比較「敢推」了，整體呈現感覺比爵士組時豐富不少。
儘管與音樂無關的條件變好了，但E9o4與Voco Novo差距仍在，依舊是沒有懸念的被排在E9o4後面。
流行組下午場第一隊登場的The essence原本很令我期待，可惜音準的失誤不少，加上Beatbox的節奏與音樂不太搭，最後落入了銀牌。如果他們持續進步，過兩年應該也會有不錯的成績。
晚上場有幾隊還不錯，但音樂品質往往粗糙或起伏不定。比較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西班牙的Sometimes，一開口我們這些來自臺灣的人就立刻想到了另一個西班牙團B Vocal，Sometimes簡直就是B Vocal的年輕版。可能與西班牙的民風有關，Sometimes與B Vocal的音樂都洋溢者一股熱情，就算聽不懂也會覺得聽他們的音樂是一種很不錯的娛樂，有很大的感染力在裡面。Sometimes最後只拿到了銀牌，他們的音樂雖然比較不如Ommm的創新，不如Voco Novo有東方情調，技術上也與E9o4相差甚遠，但我私心認為他們是很接近金牌的。
最後一組是法國來的Ommm。後半段的比賽就屬Ommm最精彩，非常完整的「秀」，非常厲害的口技，非常漂亮的舞台呈現，非常有魅力的一個團體。兩天比賽下來，沒有任何一個團體可以像Ommm一樣把整個會場納入懷中，甚至包含了自己的燈光呈現，輕易的把所有在場的人的注意力都吸走。與其他團體相比，他們所呈現的表演顯然是站在不同層次上的。
最令我訝異的是，去年來過臺灣演出的Ommm，當時他們的音準明顯有很大的問題，但比賽時所演唱的歌曲卻少有音準上的疏失。（附帶一題，Winners concert所聽到的Ommm有些打回原形，我猜他們根本不在乎音準這種東西，只求把表演的能量最大化，為了比賽才會稍稍上緊音準發條。或許這種無所畏懼的態度是他們可以創造如此音樂的原因）
他們的演唱結束後，我忍不住想：流行組到底應該要比什麼？與E9o4、Voco Novo相比，Ommm這個團幾乎沒有和聲，尤其是Bass讓我有一種感覺：不知道是企圖發出一個「音高」呢？還是只是單純製造一些「低頻」？另一男團員，也就是黑人Vocal Percussionist，有非常強的節奏掌控能力，聲響與他們的音樂天衣無縫，但同樣的，當他兼任Bass時，也很難說他所發出的低頻與三位女聲有什麼和聲上的關係（也有可能是我才疏學淺聽不懂.......）
無論如何，他們的音樂是成功的，如果流行組的音樂就是要表演，那麼Ommm這天的表演是無可匹敵的。但如果漂亮的和聲、細緻的線條、波瀾有秩的起伏、情感的共鳴，被認為是音樂更核心的要素的話，那麼我認為除了Ommm之外，或許E9o4會是更好的選擇。換句話說：我並不認為流行組的E9o4輸了，在我看來，這兩個團體其實只是路線不同，而評審不得不做出選擇罷了。
總而言之，誰能不期待明年的重唱藝術節把Ommm與E9o4一起帶來臺灣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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